在人间|被公司辞退后，他装出一副还在上班的繁忙样_凤凰网资讯_凤凰网 ...

冉佳馨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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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喆、王欣桐和李悦飞，这几个月不停处于等候中。
因没法实时赶回北京，阿喆3 月份被公司辞退。赋闲 2 个月，他始终瞒着亲人。母亲发来家里小猫的视频，说：“猫瘦了，又不吃东西了。”他总是比及很晚才复兴，装出一副还在上班的繁忙样。
工作找了 2 个月，王欣桐还没碰到符合的。疫情前，她辞了工作往澳洲观光。按照她的假想，早在3 月就该觅得一份正职，但疫情打乱了她的筹划。2 月至5 月，除了下楼取快递和在小区散步，她都不出门。断了交际，不消搭地铁和吹办公室空调，王欣桐眼角的干纹不见了，早前晒得黯淡的脸、手和腿，也捂白了 40%。
李悦飞正月初六便回了北京。他在东二环银河 SOHO 内的一家简餐店做后厨。当时，北京还没要求隔离。一晃到了 4 月，店肆没开，他却接到了老板打来的休业电话。

从春节到4月，阿喆不停被困在山西晋中故乡。
2015 年，阿喆进进一家小型文化公司。他喜好创作，尤爱填词。听到喜好的旋律或沉醉在某段回想中，忽然来了灵感，他会立即将词记在手机便签上。涉足娱乐营销行业后，他的专长有了用武之地。
春节前两天，老人过世，他赶回奔丧。过年时，恰好有一部电视剧播出。作为一家影视营销公司的筹谋司理，阿喆在家一天也没闲着。

外婆家门口的梨树，小时间外婆常常抱着他坐在树荫下纳凉。

故乡的天空。
早上一睁眼，人还躺在床上，已开始工作。电视剧播出期间，阿喆安排写手和美工提供文案和图片给美食的、娱乐的、美妆的等互助渠道，还负责艺人、综艺的提案等。“天天都在办事，没有周六日一说。”晚上10点，母亲不解地问：“怎么还开会呢？”阿喆答：“我们常常半夜开会，别说晚上了。”如许的状态连续到 3 月，他被迫去职的时间。
3月的第三个周五，阿喆还在为两个电视剧写差别方向的筹谋案，接到了工作群里的关照：从本周一开始，没有回北京的员工都算告假，工作照做，但工资停发。阿喆以为公司的做法不符合，各人已经干完了一周的活儿，付出了劳动，却没有薪水，而且由于乡村封路，交通阻断了。他在群里诘责了一句，不久，便收到了人事发来的私聊消息：“试用期竣事，请提出去职”。
阿喆听到公司的决定，气愤却无可怎样。天天在家抱着电脑，该做的事一样消灭下，“方案我写得挺不错的，也不知道为什么被辞退。”除了他，另有一个正式员工也提出了质疑。“大概他们以为我把群里的氛围带坏了。”
客岁 11月，他跳槽到了这家行业内口碑不错的营销公司。总公司做影戏营销发迹，厥后涉猎电视和综艺，建立了子公司。“我参加的是子公司，只有二三十号人，常常有人进职和去职。”阿喆负责电视剧、综艺和艺人的宣传。
娱乐营销行业没有加班费一说，通常是调休。这家公司上放工不打卡，没法盘算加班时长。阿喆待过不少公司，“哪怕业务真的很忙，但家里有事，照旧可以调休，但这里就不可以。”他常常周六上午被叫到公司开会，开着开着就到了晚上十点；出差也总占用双休日。
2019年，影视行业遭遇一轮隆冬，不少公司关停了。“本年遇上疫情，落井下石。”影戏停摆，总公司的同事只领 70%的薪水；电视剧这边有活，没有降薪，但他还在试用期，薪水是同事的八成。
阿喆清晰记得他是客岁11 月 13日进的职。“谈好的 3 个月转正，但条约上写的却是 6 个月。”签协议时，他没在意，留下了毛病。2 月受疫情影响，他没有提转正的事；3 月初向人力资源的同事提了，但对方表现还要等人事总监面谈，再无下文。试用期的员工，没有任何保障，纵然找仲裁，阿喆也以为于事无补，“没办法，只能认了。”
4 月初，阿喆搭亲戚的顺风车，从山西回到北京的出租屋。
由于有皮肤疾病，从客岁 5 月起，阿喆每周定期往医院做2至 3次 皮肤光疗。之前上班时，看病得挤时间。现在赋闲在家，倒是偶然间错峰看病了。

门诊列队等候中。
由于疫情关系，阿喆去职的公司申请了社保延缴。4 月还可以报销，等五一假期后，他往挂号，窗口告诉他“社保卡不在红名单了”。这预示着他的社保断缴，纵然补缴，也要等 1 至3 个月才气规复。从前挂号 10 元，如今每次 50 元。“每周要多花一些钱，还挺困扰的。”
匆忙下，他找了一份品牌筹谋的工作。阿喆从前做的项目偏娱乐性，这次是为一个二线茶饮新品做推广，“我按娱乐项目做的，感觉结果欠好。”在这家公司，他不但负责筹谋和文案，工作内容还包罗统筹、拍摄等，“整个过程很慌”。工作了一周，常常加班到破晓 1 点。
加班期间，阿喆认真地思量过要不要卖煎饼。“朋侪以为我在开顽笑，但那一刻我真的好累，我的脑筋快炸了。”他不想再用脑筋，哪怕做夫役活。于是，他辞职了。
从前跳槽，两周就能找到拼集的工作，但这次他已经投了一个多月简历，还没有覆信。“不知道是不是年龄大了，在迁就的公司迁就着，本身不愉快，公司的活也做欠好，两方面都不太行。”曾经只要是感爱好的、做得了的，阿喆都会投。“如今轻微耐烦一点，哪怕泯灭一些精神和财力，反正豁出往了。”
同龄的朋侪不少结了婚、生了子，娃娃都几岁了。他们在构造或奇迹单元上班，相对稳固。“有时间以为在构造工作挺好，加上我是巨蟹座，还蛮必要安全感；但有时间又以为这么过一辈子挺无聊。”

王欣桐是自动辞职的。疫情暴发初期，她正在澳大利亚享受本身操持多时的“隔断假期”。
北京奥运那一年，王欣桐考上了中国农业大学研究生；结业后，定居北京。10年来，她不停从事农业和公益范畴的工作。
2019 年 9 月，她辞往了香港某公益机构项目总监一职，“工作周期比力长，是我去职的一个缘故原由。”项目在墟落，必要共同农户的时间。早上 6 点到现场，等人家不忙的时间，她和团队开始工作；待到晚上七八点，和农户吃完饭，还要继承下一步的工作，十一二点才气回到留宿的地方。一个月出差 20 多天，哪怕破晓一两点抵家，第二天依然按时上班。“感觉不到生存了。”回抵家，绿植捐躯许多，“吃欠好，苏息欠好，很沮丧。”
状态不佳，王欣桐给本身筹划了一个隔断期，学习、苏息和养生：10 月，先到东南亚到场青年交换项目；1 月，到澳大利亚拜望亲朋；2 月返国；3 月，重新走向社会。“年后是换岗的高峰期，怎么着，20 天也搞定一份工作了”，其时，她还比力乐观。辞职做了顾问，固然报酬少了四分之三，但工作情势机动了。
1 月初，王欣桐随着姑姑、姐姐一起，到澳洲体验生存。澳洲的阳光和氛围惬意，语言情况也好，她计划多待些时日，训练口语。当时，谁也不清晰疫情会发展到何种水平。“从 2003 年的 SARS到 2015 年的 MERS，疫情都有一个规律，秋冬开始，来年春天根本就消散了。”王欣桐盘算着从澳洲返来，疫情将迎刃而解，不会对生存和工作造成影响。

澳大利亚的海边。

澳大利亚国家公园里慵懒的袋鼠。

喂袋鼠的游客。
2 月初，航班调解了腾飞时间，但王欣桐并没有收到关照。同时，南澳首府阿德莱德确诊了两个病例。王欣桐感到恐慌：“他们往过的地方，我们也往了。”一连 3 天，她不再出门，担心在不知情的状态下感染。
正是在此期间，她发现航班变更越来越频仍。除了 9 号和 10 号的航班，之前和之后的全部取消。她决定赶早返国：“假如疫情严峻下往，大概回不来了。”她订票时，含税价一张 4500 元；比及临走时再查，同一个航班已经涨到了 42000 元。
2 月11 日，王欣桐踏进了家门。绿植枯死了，多肉植物残存着。鱼缸里的水像苹果味的喜之郎果冻。唯有栽在阳台上的番茄，一个月没人照料，居然红透了一串没烂，出乎她的料想：“我把那几个番茄摘下来，一个一个吃了，糖酸比正符合，是我吃过最好吃的番茄。”

王欣桐自制的午餐。
从客岁 12 月起，王欣桐有一搭没一搭地找工作，一个月看两次，相识就业行情。到了4 月，她开始麋集地上网，与猎头沟通，“挺不测的，岗位很少”。
年事也是一道坎。机构符合，岗位又底子，“年龄大了，不肯从下层做起，有点尴尬”，王欣桐说。疫情是一个锅，题目经过它加温，全袒露了。
她从没有过长达 8 个月的职业空窗期。

李悦飞18岁出来办事，在唐山卖过五金、往钢厂送过货，也在天津的电子厂打过工。20 多岁，父母煽动他进服装厂，那边女孩多，还都是一个村的，方便找对象。闲着没事，他爱跟朋侪饮酒，没把心思放在找女友上。
做了一阵子，李悦飞顺应不了工厂的生存，“过一年和过一天没区别。”今后，他没再进过厂。2013 年，经朋侪先容，他往了天津一家连锁西餐店，打仗到了披萨。“我还以为披萨是火枪烤的，到了才知道是用电烤箱。”
西餐厅的后厨整齐干净，不像中餐厅是火又是烟。徐徐地，李悦飞喜好上了烤披萨、煎牛排。这是他做得最久的一份工，连续到了 2018 年。之后，他辗转了几家披萨店，再经朋侪先容，应聘上了北京一家简餐店的后厨。

店肆试业务期间的工作照。
店肆筹办时，李悦飞便是此中一员。从早上 9 点工作到晚上8点，他负叱责菜、出餐等，周日有一天假期。一个月工资 6000 多块，包吃包住。新开的店肆没著名气，买卖淡漠，后厨安定。李悦飞报了楼里一家吉他社的课程。在歇息的下战书，他常坐在厨房的苏息区，弹练几曲。
大年三十，他是店里末了一个脱离的员工。坐火车不安全，他和同亲探讨，租了辆汽车，开了5 个小时，回到故乡邯郸鸡泽县——一个产辣椒的地方。
车子租了一周，租期快到时，李悦飞回到了北京。他又成了店里第一个返工的。银河 SOHO没什么人，商店悉数关着，只有门口的便利蜂开着。门店筹划 2 月 8 日业务，实验无打仗服务，“老板说耽误几天就正常了。”
李悦飞住在离银河 SOHO仅有 1 公里远的员工宿舍内，偶然步行往店里扫除卫生、查抄消防、清算烂掉的蔬菜。有时间，他也刷个共享单车上街转悠。“街上人少车也少，很多多少店关着，碰到一个不戴口罩的，赶紧离他远点。”回到住处，除了使劲搓手，他还给鞋子和衣服消毒。

站在店肆门口仰面往上看，是一张巨大的网。
3 月，国内疫情控制住了，国外又严重起来。“疫情一时半会儿过不往，我想这店开不了了。”
“故乡要隔离14天，再来北京还要隔离，干脆不归去了。”李悦飞在北京度过了无所事事的两个月。
4 月 7 日关店后，李悦飞并没有太担心，“关就关呗！这工作不可还可以找别的。”一个朋侪在南六环跑快递，买了两辆厢式货车，李悦飞没事做，被叫往跑了几趟，“感觉还不错”。可厥后买卖直线下滑，一辆车就够拉货，用不上他了。
4 月 18 日，京津冀康健码互认后，李悦飞赶紧回了家。

李悦飞在家已经待了一个月。除了陪亲戚的孩子玩，不做饭也不碰吉他。二弟家的两个，小弟家的三个，大的 11 岁，小的3 岁刚会跑，全跟他闹得努力。他给他们买吃的、买玩具，还带他们在屋里滑旱冰。开始时小侄子摔了跤，吓得不敢爬起来，厥后在沙发和墙角的旮旯里，本身扶着就站起来了。
自从出来打工，李悦飞只在春节回家。父母盼望他多待会儿。“本年倒是了了他们的心愿，但再待估计不可了。”他计划等家里的麦子收完，就出门找工作。
从前找工作10天就能办理，最多不凌驾一个月。疫情下，餐饮行业交易欠好做，广泛下调了工资。李悦飞不想再干老本行了：“前几年喜好这个，如今以为没意思。一个月挣个几千块，还不如本身干点什么。”

李悦飞家里收麦子的场景。
鸡泽县属于平原地域，满是一大块的整地。一年种 2 季作物，小麦和玉米轮作。李悦飞家里有 10 亩地。小时间收麦子靠人力，用镰刀割麦子、用麻绳打捆……十天半月才消停。如今人干的活少，除了浇水、打药，其他的工作都用机器，一两天就做完了。李悦飞留在家里，也无多大用处。
在北京租房的阿喆，天天也得往外掏钱。再怎么省，房租、水电省不了。“大部门时间待得住，偶然照旧心慌。各人都在上班，就我天天很闲。”买房的压力、父母逐大哥往的压力……他想得比平常多：“我不是积贮许多的人，父母也是平凡人。妈妈没工作，爸爸退休了。我只能靠本身。”
不在表面用饭，顶多周末与朋侪聚聚，阿喆爱窝在家里，看影戏、写影评和作词。
在故乡，他接到了“某音乐创作大赛”的电话，关照他进围了决赛，但由于疫情，角逐没了后续。小有天赋，却没机会，作词对阿喆来说，只能是爱好。
他曾改写过一首词：“越走越窄怎么有点无力探出瓶外，含苞未尽酝酿这份等待难盛开，似乎我们的爱攀在瓶口倘佯，那些同舟共济仿佛没存在。”本是形貌两个情人在谎言和纷争里探求本身的故事，却应了他当下的心境。
王欣桐曾保举一位比本身大7岁的老师给猎头，对方直截了本地说“年龄太大”。这句话点醒了王欣桐，“我也将到这个时期，必须做一个决定，选择稳固的照旧感爱好的工作？”她盼望找一份做得恒久的奇迹，制止沉溺到 40 岁还要跳槽的田地。
幸亏有积贮，不至于坐吃山空，加上另有菲薄的顾问费支持，王欣桐找工作的心态得以自洽：“岗位和方向得当我，让我体验到成绩感，才是工作。”
不外，在没找到满足的工作前，她不排挤兼职。每月光是还房贷、缴五险的付出就凌驾了 5000元。只进不出的日子，让民气里不踏实。开不了源，她便控制欲看，时不时断舍离一下。前段时间，她在咸鱼上卖了一口锅，进账199 元。

家里的番茄又着花了。
除了欣赏雇用信息，王欣桐的时间都用在了开辟新技能上——烙饼、煮粥、泡水果茶、做手擀面等。她也舍得花 2 个小时，抽掉鱼缸里的水，给新种的绿植浇上。
固然种在花盆里的番茄，生存空间小，长不大个，但开春时，王欣桐照旧种了几棵：“如今都着花了。”曾给过她不测的番茄，被赋予了新的等待。
从前，王欣桐不喜好飞机从上空划过的声响，如今有个飞机颠末，她还挺兴奋的：“阐明又有人出差了。”
（应采访对象要求，王欣桐、阿喆、李悦飞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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