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了的燕京大学医预科生：名医辈出，生不逢辰

冉佳馨兰

1948级燕京大门生物系医学预科专业门生在燕园内合影。图/受访者提供
本刊记者/宋春丹
在燕京大学读书时，全如瑊常常思索“因真理得自由以服务”这9字校训的寄义。
其时他从字面明白，以为这就是“把握知识以服务社会”之意，但照旧感觉明白不透“自由”的寄义。有人用“由一定王国向自由王国奔腾”来表明，以为自由即不受无知的束缚，但他以为不完满是。
全如瑊是燕京大门生物系医学预科生。1948年，这个专业共登科了72名新生。这是天之骄子中的骄子，眼前是一条通向“黄金职业”的最精英之路。然而，期间的狂风骤雨来了。
直到因“反革命团体成员”服刑20年、其间在新疆戈壁滩劳改10年，尤其另有半年是被铐停止脚单独关在一个抬不起头、伸不直腿、附近都是冰碴的地坑中，在无尽的暗中中履历了险些逾越凡人耐受极限的苦难和痛楚之后，全如瑊对“得自由”才有了新的明白。
他以为，与基督教义有接洽的“得自由”原意是“免于沦为罪的奴婢”，这是取其道德寄义，可以阐释为服从知己、阔别罪过。他以为，即便人生能重来一次，得自由之途也舍此无他。
汇聚燕园
全如瑊是在燕园长大的。他的父亲全希贤是燕大初创时期的庶务主任，他家就住在燕大对面的军机处。
1928年1月的一天清晨，全如瑊的母亲在路边等车往医院，坐着小汽车上班的司徒雷登恰恰颠末，亲身把她送到协和医院。全如瑊就在那天诞生。他是八旌旗弟，家谱上的名字为爱新觉罗·溥瑊，和末代天子溥仪同辈。
从美国基督教公剖析创建的育英学校结业时，全如瑊本没想考教会学校，但一位请他替考英语的同砚给他报了燕京大学消息系，几个燕大结业的姐姐也频频奉劝，他就往到场了测验。
这是面向天下中学结业生的公然测验，测验科目包罗国文、英文、数学、智力考试。英语测验要求远高于其他大学，1948年的英语考题只有一题：把陶渊明的《桃花源记》译成英语，而且不提供中文原文。
全如瑊被登科了，经不住几个燕大结业的姐姐频频奉劝，就往燕大消息系报了到。读了几天兴致缺缺，一番周折后转到了名气很大的生物系医学预科。
全如瑊的同班同砚朱元珏从天津天主讲授校圣功女中结业后，报考了燕大生物系医学预科、辅仁大门生物系、北大医学院。
朱元珏同时被三所学校登科。辅仁大学是天主讲授校，北大门生活动太频仍，而且哥哥也在燕大读书，她因此选择了燕大。
袁玫的父亲袁敦礼曾任北师大校长，是中国当代体育奠定人之一，器重体育锻炼，提倡防备医学理念。受父亲影响，袁玫从小就喜好体育运动，在师大女附中读高中时，就发愤做一名大夫。
她记得，一上中午间考完天然知识、地理汗青、物理化学，试题应有尽有，观察思索本领，标题多到做不完。
与全如瑊和朱元珏到场的测验差别，袁玫到场的是保送生测验。
20世纪20年代初，燕京大学认可的具有保送资格的中学共有29所，多为具有较高办学程度的教会中学。20年代末以后，一些讲授质量高的非教会中学也得到了认可，数目增长到38所。其应届结业生在高中3年内各科均匀结果在85分以上、品行端正的才具有保送资格。
“特殊生物系”
1910年，美国医学教诲鼻祖弗莱克斯纳的一份陈诉开启了美国医学教诲改革的风潮。他在陈诉中开创性地提出了“医预科”概念，指出一所良好的医学院应该与综合性大学联合，门生在进学前至少要有两年的大学底子。
1915年，美国洛克菲勒基金会设立的“中华医学基金会”购买了由五个英美教会团体开办的近代中国第一个团结教会医学校——协和医学堂，在此底子上筹建起了北京协和医学院及其附属医院。由于其时中国各综合大学的程度尚不敷，协和决定自办预科，学制由美国的四年缩减为三年。协和在自办预科期间造就了205名门生，有100人被协和登科。
自1917年起，中华医学基金会每年资助中国13所综合性大学，使其到达造就医预生的程度，包罗上海圣约翰大学、金陵学院、南京大学、湘雅医学院、国立东南大学、清华大学、南开大学、燕京大学等高校。8年后，协和开始制止自办医预科，改从这些学校招生。
1925年秋季，协和医学院与燕京大学签署《协和医学校、燕京大学关于医预科及关照预科之协定》，两校正式开始互助，全部协和医预科门生转进燕大。协和医预科的大部门讲授装备都送给了燕大，一部门西席连续调往燕大任教，如美国医学家爱丽丝·波琳转任燕大生物系主任。
燕大与协和互助后，中华医学基金会将本来给协和医预科的经费投进燕大。1936年至1937年，这笔资助占燕大总资金的11％，到达该年度学校预算的21％，直接促进燕大天然与人文学科敏捷崛起，吸引了更多良好考生报考医预科。
燕大预科学制三年，最早设于生物系下，没有正式名称，燕大档案将医预门生记载为“Yenching Students in the Peking Union Medical College”。1930年前后，教诲部仍差别意为医预科设单独专业，以是燕大只设课程不另设系，30年代后期才有“医预科”之说。由于设在生物系下，又差别于平凡生物专业，到三四十年代以后一样平常被称为“特殊生物系”。
进读协和本科要到场协和举行的天下医预生同一招考，但燕大医预生假如三年里各门作业及格，又有系主任的保举信，可免试进协和。燕大医预生渐渐占到协和每年招生总数的三分之二，且结果突出。
1941年12月，平静洋战役发作，燕大被日军遣散霸占（后在成都复校），医预科也因此停办。1945年秋，抗克服利，燕大在北平复校，医预科规复办学。
1946年，刘力生从重庆南开中学结业，她服从协和结业的父亲发起，报考了燕大医预科和上海圣约翰大学医预科，被两所学校同时登科，选择了燕大医预科。
1947年5月，在中国共产党的向导下，国统区门生开展了“反饥饿、反内战、反毒害”活动。门生活动中，医预科门生由于课业格外繁重，最为守旧。刘力生和同砚往上课时，遇到过进步门生拦路招呼罢课，偶然只能走到半路就返回宿舍。
这年炎天，刘力生回南京过暑假。家人担心北平局面动荡，让她退学重考上海圣约翰大学医预科。她考取后，不风俗一些南边老师英文讲课的口音和方式，结果下滑，非常懊恼，遂致信燕大生物系主任波琳，哀求重回燕大，得到答应。1948年，她竣事在上海的短暂一学期，重返燕大。
燕京殿堂
燕京大学有四个学院，分别为理学院、工学院、文学院和只招研究生的宗讲授院。学校里有浩繁学术构造，此中最著名的就是燕京-哈佛学社。在新生们眼里，这是一个开阔、自由、同等的学术殿堂。
按照与协和签署的协议内容，燕大给医预科开设了生物、数学、化学、物理、中文、英文等专业必修课，植物学、生物标本制作、构造学、动物生理学、细菌学、寄生虫学、昆虫学、有机分析、电磁学等选修课。除国文外，其他课程都是英文讲授。
医预科西席中约40％是外国人，多来自西欧和日本。理科底子课程均由名师教学，许多来自协和，如波琳、韦尔巽、窦维廉等，也有胡经甫、李汝祺等燕大老西席。
系主任波琳教生物课，每次上课前五分钟会考试上节课内容，测验标题机动发散。她会把供剖解的小狗遗体抱在怀里，要修业生恭敬地对待实行动物。她还亲身批阅门生的实行画图和陈诉，假如发现有门生窜改实行记载，就会给予处罚。医预科中途因结果转系的门生，大多是由于波琳的课没合格。
波琳要修业生每月看完一本厚厚的英文小说，然后往她家举行一次personal talk，品茗吃点心，问是那里人，家里做什么，为什么要来燕大学医学等等。
教学无脊椎动物学的胡经甫是中国昆虫学奠定人之一。他夸大自学，要修业生课前预习，课上再全覆盖式地麋集提问。门生们称他是“苏格拉底讲授法”，对他的课又爱又怕。
无脊椎动物学必要影象的知识点非常繁芜，但胡经甫禁绝门生记条记，要求会合精神听课。他英文发音清楚端正，慢条斯里。他喜好饮酒，上课时常常处于微醺状态，偶然整节课讲下来，只有一两句与书籍相干的。他善于绘画，尤其是昆虫，大手一挥就在黑板上画出一只昆虫翅膀。
化学老师上课一只手在黑板疾书，写完另一只手立刻擦掉，边擦边对门生讲：“谁要是盯着窗外的姑娘看，就看不见我写什么了。”
燕大规定医预生至少选修一门人文科学课程，如燕大教务长洪业的汗青课、邓之诚的断代史课、郑振铎的文学史课、陆志韦的生理学课、夏仁德的生理卫生课等名家课程。厥后又规定医预科门生必须选修一门社会科学课程，此中社会学很受接待。
刘力生选修了生理卫生课。讲课老师夏仁德1930年起从美国普林斯顿大学来燕大任教，喜好穿一身中国长衫，对门生总是持掩护态度。刘力生至今记得他在课上说：“要懂得担当他人的奉送，担当奉送就是对他人的恭敬，是在与他人创建相互信托的关系。”
医预科实验严酷的镌汰制度。系主任波琳把握着每年的镌汰权，门生进进协和还要有她的保举信。被镌汰者多转进兄弟院校继承学医，部门转进本校其他院系学习。刚进校的72人，到了第一学年末已镌汰了一半。
政治教诲
1948年下半年，内战的炮声渐渐靠近北平，燕大讲堂上偶然都能听到京西的炮声。
12月初，国共开始会商、南北分治的听说甚嚣尘上。解放军即将困绕北平，清静的燕大进进半停课状态。门生们纷纷回家，燕大800多名门生只有100多人留校。
由于清华大学、燕京大学两校是近邻，以是团结运动许多。12月12日晚，燕京、清华两校交响乐队在燕京会堂团结演出《未完成交响乐》。
全如瑊报名到场了燕大等校地下党支部构造的门生带路队，预备带解放军进城。带路队的10名门生到驻扎在颐和园的解放军队伍住了3天，过了春节，没想到北平宁静解放了。
战役时期，现金上午交付，下战书大概就会贬值，因此燕大一学期的学费是一袋50斤的面粉。南边解放前，交通停止，袁玫等许多门生失往经济泉源。学校公布，无力付出学费的门生，由校方提供奖学金，食宿学费齐备免收。
担当燕大团总支宣传干事的袁玫是医预科少数对共产党早有相识的门生之一。她中学就读的师大女附中，地下党比力活泼，她还在读中学时就到场过“反饥饿、反内战、反毒害”运动。进进燕大后，她到场了理学院读书会。这现实上是一个中共地下党构造的团契，课余时间同砚们一起阅读《新民主主义论》等毛泽东著作。1949年9月，袁玫在燕大进党。
解放后，燕大门生开始担当政治教诲，学习马列主义天下观。政治课上，同砚间议论纷纷，就“抗战谁是主导”等题目见解不一。
已往从不外问政治的朱元珏开始徐徐有了政治观念。在大会堂上新开设的政治课时，她第一次知道了“人是由猴子变的，猴子通过劳动才酿成了人”。在教会中学读书时，她担当的教诲是“人是天主创造的”。她还知道了“三座大山”，和班上大多数同砚一样不再回家，与父母划清界限，要扬弃旧观念，投向光明。
1950年，葛洪从育英学校被保送燕大。保送进学资格测验的国文试卷有一题，要求表明一首当代诗。他记得几句：“一进田主门，饭汤一大盆，勺子舀三舀，浪头打死人。”
葛洪的国文结果是B，进学后得到国文免修资格。他最初报考的是机器系，进校后听说医预科尤为突出，不久后即转到医预科。
1950年10月，抗美援朝战役发作，燕大大部门外国西席脱离了中国。门生们专程为波琳办了一场欢送会。刘力生记得，欢送波琳的同砚在班上受到批驳，各人都把合影烧了。
波琳的中国留美门生刘承钊应燕大约请返国继任生物系主任。他的课程很受接待，对门生的治理也很民主。
一次，刘承钊与课代表袁玫交心，说感觉本身像只鸵鸟，不相识国内解放后的环境，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展工作，同时也很感伤国内的反美感情。他的朴拙坦白，让袁玫很受触动。
袁玫班上有几位同砚转学脱离了燕大，但大部门门生受美国文化影响很深，观念很难一下子改变。
1951年1月，根据中心当局吸收国民党和外国人创办的各级学校的决定，教诲部确定了首批11所学校，此中包罗燕京大学和协和医学院。燕大的学制也发生变更，医预科不停实验的镌汰制被取消了。
燕大协和是一家
1951年秋，燕大48级医预科门生完成预科学业，此中24人进进了协和医学院，与来自清华大学等校的医预生一起，构成了一个42人的班级。这是协和汗青上人数最多的班级。
但这个数字很快被革新。
1952年，因院系调解，燕大被打消，医预科并进北京大学。1950级医预科生提前一年结业，与1949级生一起进进协和。协和新生共登科200多人，包罗100多名医预生、20多名护预生，以及80多名团以上队伍卫生干部。
从1952年起，协和划回军委建制，袁玫地点班级的门生们约半数志愿参军进伍。
根据军委总后卫生部的意见，协和从1953年起停招本科生，而成为一所专门的“医学师范”。由于从前协宁静均每年才造就16名结业生，取消镌汰制后也不外几十名，这种“小规模招生、高条理造就”的体制远远满意不了新中国的建立需求。直到1959年，协和才重新规复了八年制医学本科教诲。
因此，刘力生、朱元珏、袁玫、全如瑊、葛洪等现实上成为了“老协和”的末了一批结业生，也是新中国造就的第一批医学博士。
当时他们经常要彻夜工作，而且是随叫随到，每周只有一个下战书可以请住院医师照顾苏息半天（PM off）。这种强力培训是协和教诲的特点，以强化如许一种理念：大夫的时间只属于患者，不属于他本身。
袁玫到场了团委，同时担当协和门生会主席。她以为，燕大与协和的理念是一脉相承的。燕大校训“因真理得自由以服务”，而协和则是“以患者为中央，统统为了患者”。全如瑊也以为，协和与燕大是尽对的一家，都是美式教诲模式，都夸大人文教诲。
1956年，袁玫等从协和结业。班上42人中，有近半被分配在协和医学院，另一半被分配到中国人民解放军总医院（301医院）和军事科学院军事医学研究院。袁玫分配到军科院，朱元珏和全如瑊被分配在协和。
新中国当局接受协和后，许多骨干都被抽调往协和之外创建新的医疗机构。时任协和内科主任张孝骞以为此举是“拔萝卜”而非“割韭菜”，粉碎了协和技能队伍的布局和完备。
袁玫说，班上同砚大多认同这一观点。15名同砚联名写信，反映军委瓜分协和气力，粉碎协和建立。这封信引起了很大反响。别的，协和医院偏幸本身的结业生，也引起了一些不满，为招致祸根埋下伏笔。
1957年，在“反右”活动中，袁玫班上42人，有10人戴上了“右派”帽子。许多分配到军科院和301医院的同砚又被重新分配，发配到一些小医院，此中大部门都是写信者。
1958年2月，刚刚过完30岁生日的全如瑊忽然被捕。审判者开口就是两句词：“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并向他点明：“风乍起”是指匈牙利变乱，“吹皱春水”是指反动思潮。对方列数了他的种种“恶行”，如说五四活动的文化发蒙意义大于反帝反封建思潮、把胡适称作五四活动的旗头、以为苏联当局支持李森科、批驳西方遗传学说违背科学精力……这些都是他在跟同砚谈天中说的话，但性子已变为“敌我抵牾”。他被作为“反革命团体”成员，判处有期徒刑20年。
在北京服刑10年之后，“十年大难”来了。犯人间风传，要把“黑五类”赶出都城。全如瑊与800名犯人一同上了火车，往往新疆戈壁滩，构筑平原水库。和在北京牢狱的劳改比起来，那才是真正的炼狱。
20年中，在劳动之余，他常给犯人看病，牢狱工作职员和眷属抱病偶然也会来找他。他得到了一点特权，被答应买书和担当家人带来的书。定居加拿大的二姐给他订了《新英格兰医学杂志》，但她不知道外文期刊弟弟是收不到的。
1978年，全如瑊得到昭雪，回到北京。当时他已50岁了。他婉拒了老师林巧稚要他往协和医学科学院谍报所的约请，进进中国大百科全书编辑部工作。
他每晚12点睡，清早5点起，整年无休，先后编辑了3本生物学、两本当代医学、1本中国传统医学共6大卷，以此感受到一个燕大学子终于能用知识回馈社会的巨大满意。他上学时最爱读的《科学的美国人》，已经二十多年没再读过。他将错过的原版杂志一本一本集齐，认真地看了每一篇文章。80多岁时，他还在做术语尺度化方面的工作，并得到国际术语信息中央Info term和维也纳大学颁发的“欧根·维斯特特别奖”，这是迄今中国唯一得到的术语尺度化专业国际奖。
1984年，燕大初次校友返校运动在北大肆行。全如瑊最初有些生理停滞，但感情底子还在，他照旧往了。这是袁玫时隔近30年后第一次见到全如瑊，许多同砚都对他怀着歉意。
每年的燕大返校日，医预系到场人数都是最多的。
燕大医预生中名医辈出。此中，1941级的胡亚美、1934级的吴阶平、1938级的张金哲、1948级的孙燕都是中国工程院院士。别的，1926年转进医预科的邓家栋是中国血液学首创人之一，1931级的周华康是中国当代儿科学的先驱和开辟者之一，1938级的吴蔚然是中国良好的外科专家，曾担当中共中心委员、北京医院光荣院长，1948级的朱元珏曾任协和医院大内科主任和中华医学会呼吸病学分会主任委员。
2019年8月31日上午，近200位燕大校友由后代或晚辈陪伴，齐聚北京大学，到场燕大百年校庆。此中医预科来了约30人，是健在校友人数最多的专业。90岁的袁玫是联结人，92岁的刘力生、92岁的全如瑊、88岁的朱元珏、89岁的葛洪也都来了。
前些年各人晤面谈的是学术，如今晤面谈的是谁得了什么病，在用什么药。幸亏这里谈这个话题格外方便。袁玫就向刘力生讨教了本身的高血压病题目，刘力生曾任北京阜外医院副院长，是高血压范畴的领武士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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