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V(p)”别解二题-中国社会科学网
内容提要:当代汉语中,“怎么”可用在“想”类动词之前问内容,用在“卖”类动词之前问代价。相对于“怎么”惯常的方式与缘故原由之问,“怎么”问内容和问代价可视为“别解”。本文选取“想”“看”和“卖”作为典范个案,观察和分析这种别解用法。文章以为,“怎么想”和“怎么卖”之以是能分别用来问内容和代价,重要是由于“方式”之问的客观底子不存在,或其动机受到克制。好比人类现在对本身是怎样“想”的,所知甚少,“想”的“方式”仍为“黑箱”,这就没有问的代价。“卖”确有多种方式,但多是生意业务的知识或共鸣,不问便知;代价信息在生意业务举动中是紧张信息,至为关键,它直接决定着“卖”的举动是否可以或许实行以及怎样实行,因此,代价之问可以顺理成章地通过方式之问来告竣。从本质上来说,“怎么”“问内容”和“问代价”实在照旧基于它所具有的“方式”之问的功能而来。关 键 词:“怎么”;方式;问内容;问代价;语义分析;语用表明
作者简介:王灿龙,中国社会科学院语言研究所研究员,重要从事汉语语法研究。
一、弁言
“怎么”是当代汉语中利用频率较高的一个疑问代词,常用来问方式和缘故原由(吕叔湘主编,1999)。问方式与问缘故原由在句法布局情势上有所差别:问方式,一样平常是用“怎么”直接修饰动词或动宾短语,好比“你怎么往”“纸飞机怎么叠”“你怎么炒年糕”“我们怎么做糖醋排骨”等,可码化为:怎么V(P)①。问缘故原由,一样平常用“怎么”修饰动补短语、状动布局等,可码化为:怎么DV(p)C②。好比“你怎么来了”“他怎么把小偷放了”“杯子怎么打坏了”“他怎么没往”“他怎么用小碗吃”“你怎么坐汽车往”“她怎么在办公室做饭”等。
“怎么”问方式和缘故原由的用法颇受学界关注。好比Tsai(1999)、蔡维天(2000)、Tsai(2008)、肖治野(2009)、Tsai&Chang(2010)、邓思颖(2011)等对“怎么”的这两种用法(或其一)有比力深进的思索和研究,取得了不少紧张结果。不外,现实语言生存中,用“怎么”来提问并不限于这两种。有些环境下,“怎么”既不是问方式,也不是问缘故原由。好比下面两例:
(1)“你说咱真要在这儿设一卡子,来一个害一个,别人会怎么想?”“别人会以为国军的伞兵空投在这儿了。”(王朔《玩儿的就是心跳》)
(2)(卖蚯蚓的)走一截,扬声吆唤:“蚯蚓——蚯蚓来——”“蚯蚓——蚯蚓来——”有的垂纶的就从水边走上堤岸,向他买:“怎么卖?”
(卖蚯蚓的回道):“一毛钱三十条。”(汪曾祺《小说三篇》)
例(1)的“怎么想”问的是“想”的内容③,这从“别人以为国军的伞兵空投在这儿了”的答语即可看出。例(2)的“怎么卖”是问价格,答语“一毛钱三十条”是明证。我们一样平常逛市肆或到菜市场买菜,用得(听得)最多的就是“怎么卖”。
跟扣问方式和缘故原由差别,问内容和问价格只限于少数几个特定动词。也就是说,从全局来看,这类用法不是主流。另一方面,上面例子涉及的动词“想”“卖”也有问方式、缘故原由的用法,只是不很常见。好比下面的对话④:
(3)甲:他打人这件事你怎么想? 乙:我得站在他的态度上想。
(4)甲:这些葡萄你怎么卖? 乙:我挑着担子走街串巷地卖。
(5)甲:她怎么忽然想吃杨梅? 乙:有身了呗。
(6)甲:他怎么把孩子卖了? 乙:太穷了呗。
例(3)和例(4)中的“怎么”问的是方式,例(5)和例(6)问的是缘故原由。
因此,为区别起见,我们将例(1)、例(2)这类不是问方式和缘故原由的解读统称为“别解”⑤。“怎么V(p)”之“别解”是当代汉语中客观存在的一个究竟。除储泽祥(2016)论及“怎么卖”问代价的用法外,迄今还没有关于此类题目的体系观察和分析。
必要阐明的是,“怎么V(p)”另有“问内容”和“问代价”之外的其他用法。好比“这个字怎么念”“这句话怎么翻译”,前者问的是读音,后者问的是目的语的表达情势(属于语码转换题目)⑥。除此,“怎么搞的”还可表达抱怨之情。总之,“怎么”的用法丰富而复杂。本文不计划将方式和缘故原由之外的“别解”用法全部席卷进来,只讨论以下两种“别解”:(一)问内容,(二)问代价。
二、别解之一——问内容
用“怎么V(p)”式问内容的动词有“想”“看”“说”“讲”“写”“对待”“思量”“计划”“以为”“陈诉”“报告”“答复”“复兴”等。本节重点观察“怎么想”和“怎么看”。
起首来看“想”。“想”作为一个常用动词,语义繁复,有多个义项。《现汉》回纳了6个义项。第6个义项“记着”与本论题无涉,不予思量。其他义项分两类来观察。
第4个义项“吊唁”和第5个义项“回想”作为一类。“想”作这两个义项解时,其对象都是先于“想”的一个客观存在,而不是“想”带来的效果,即它们是“想”的对象宾语,而非效果宾语。好比“我想你”“他还在想那件事”等。这种用法的“想”有两个焦点论元,一个是施事,一个是受事。除此,“想”也另有一些非焦点论元,好比表现时间、所在、缘故原由和方式等的论元。就表现“吊唁”“回想”义的“想”的变乱来说,除了有焦点论元(施事和受事)之外,还会涉实时间、所在、缘故原由和方式等论元,即有时间“什么时间想”“在什么地方想”“为什么想”和“怎么想”等也是必要表征的信息。语言中各种差别的句法布局实在就是动词及其论元以肯定方式举行编码的效果⑦。差别语言的编码方式不尽雷同。当代汉语中,论元的编码重要靠语序,纵然辅之以介词等标志词语,各身分的句法位置仍相对固定。别的,表征一个变乱(广义变乱),什么论元出现,什么论元不出现,以及怎样出现,既与表达主旨有关,也受句法、语义或语用等因素的制约。
当“想”作“吊唁”“回想”解时,差别论元的显赫水平各不雷同,受事和施事如许的焦点论元最为显赫。时间和所在比力显着,许多环境下是共鸣;缘故原由经常是隐性的,不太为人所知。因此,时间论元、所在论元和缘故原由论元的编码环境依详细情境而定。比力:
(7)a.我想你。 b.我每天想你。 c.我在家每天想你。
d.我因一个人独处而想你。 e.我每天因一个人独处而想你。
f.我因一个人独处而在家每天想你。 g.我因一个人在家独处而每天想你。
以上系列句子除焦点论元施事和受事外,其他如时间论元、所在论元和缘故原由论元表征与否及其编码次序的环境各不雷同,重要取决于表义的精致详略与否及上下文语境等的必要。
“吊唁”也好,“回想”也罢,都是心田的一种意识运动,纵然有方式,也很难以外在的、肉眼可观察的情势出现。一旦有外在体现,则被重新分析为“想”的水平或效果⑧。好比:
(8)http://ex.cssn.cn/yyx/202005/W020200511708254890297.jpg我茶饭不思地想你。 b.我想你想得茶饭不思。
(9)http://ex.cssn.cn/yyx/202005/W020200511708254936064.jpg我夜不能寐地想你。 b.我想你想得夜不能寐。
上面两例中的“茶饭不思”和“夜不能寐”都是生理和生理状态的一种外在体现。它们用作方式状语可担当性不高。生存中经常有人由于题目棘手,清除统统干扰,不饮不食地、不休不寝地“想”。这种“不饮不食”“不休不寝”实在就是“想”的一种别样方式(非本质的)。这种方式的“想”如到达一种极度状态,让人感到差别平常,人们就会反过来将它看作“想”的结果(想得“很苦”),而且转而用别的相干的词语来表达。相对于“不饮不食”和“不休不寝”来说,“茶饭不思”和“夜不能寐”更易于表达效果。
可见,就“想”来说,其方式论元一样平常是最不显赫的,难以从句法上表征,因而纵然以“怎么”来问(如“你怎么想我”),其答复也只能是从水平或结果方面往返应(好比例(8b)、例(9b))。云云一来,当“想”作义项“吊唁”和“回想”来解时,一样平常环境下,是不消“怎么”来提问的。纵然要扣问“想”的水平,也直接用“多么”等词语,好比说成“你有多么想我”之类。因此,“想”作“吊唁”和“回想”这两个义项解时,一样平常是不会有“怎么想”这个说法的。这就是说,“怎么想”问内容只是第1、第2、第3这三个义项的用法,跟第4、第5义项无关。
第1义项“思考”、第2义项“以为”和第3义项“计划”有一个共同点,说的都是大脑的头脑运动,这些运动均能产生肯定的认知效果。先看“思考”。人们“思考”的时间,一样平常得有个客观对象。好比我们说“思考宇宙黑洞题目”,这个“宇宙黑洞题目”就是一个客观对象。由于科学史上有人曾提出假设:宇宙存在黑洞。但是,说或人“思考宇宙黑洞题目”,并不意味着他(她)就停在这个“宇宙黑洞题目”上,“思考”的目标是要通过大脑的一系列运动,形成关于“宇宙黑洞题目”的一些新的科学熟悉,这些新的科学熟悉就是“思考”的效果。因此,“想”作“思考”解时,其宾语只是一个动作的关涉对象,终极寻求是要形成关于这个对象的新熟悉,亦即“想”的产出物。这是“想”的“思考”义表达跟其“以为”“计划”义差别的一个地方。
“以为”和“计划”同样是心田的一种意识运动,如有方式,也很难以外在的情势来体现。“以为”和“计划”关涉的不是现成的客观对象,而是头脑意识运动的一种产物。好比“以为火星存在生命”“计划50年后到火星上居住”,这里“火星存在生命”是一种观点,由某些科学理论和数据推测而得,“50年后到火星上居住”是一项筹划,根据某些主客观条件制定而成。可见,“以为”和“计划”这类意识运动竣事之后,形成的认知结果可以离开意识运动的主体而独立出来(以语言表征的情势存在)。此时,意识运动的主体自身一样平常不会由于意识运动而直接产生某种生理上的过激反应(好比不像“吊唁”过分会导致“茶饭不思”“夜不能寐”等)。
因此,对于“怎么想”,照旧要从“怎么”问方式这一根本用法进手来分析。什么是“方式”呢?《现汉》对“方式”的表明是:“语言办事所接纳的方法和情势”。由于现在的脑科学不是很发达,人类对本身在“想”的时间大脑内涵运动的方法和情势所知甚少,因此,也就无法直接体现这种方法和情势。也就是说,用“怎么想”问“想”的方式,缺乏实际的底子和表达的需求(人们对于本身不知道或不清晰的东西,不会“明知故问”,由于得不到效果)。但是,“方法和情势”总是因应详细的举动(即办事)而产生和存在的,可以说,它依附于动作举动。而人类的任何动作举动一样平常都是有效果的,不管这种效果是物质的照旧精力的。举动和效果经常是详细可感的。由于人类头脑运动有一个根本的认知机制:通过认知投射,借助详细的、认识的事物来熟悉和相识抽象的、生疏的事物,因此,有些环境下,人们就通过“举动”来出现“方式”,通过“方式”来转喻“效果”。好比老北京有一种名小吃的得名便是该机制作用的效果。这种小吃叫“驴打滚”。它制作的末了一道工序是撒黄豆面(即黄豆磨成的粉),其场景雷同旧时北京郊野野驴撒欢打滚时扬起阵阵黄土的情形⑨。在这里,“驴打滚”既是一种详细的动作举动,又似一种制作方式,人们通过转喻将它用作这种甜点的名称。
再好比,对于“怎么做糖醋排骨”如许的题目,厨师的答复是:
(10)起首,备小排500克,焯水后煮30分钟。其次,用一汤匙料酒、一汤匙生抽、半汤匙老抽、两汤匙香醋(非白醋),将排骨腌渍20分钟。第三,捞出排骨,洗净,用油炸成金黄色。第四,将排骨和腌排骨的水一同放进锅中,加三汤勺白糖、半碗肉汤,大火烧开,再放半茶匙盐。第五,小火焖10分钟,后大火收汁。收汁时加一汤匙香醋。第六,出锅前撒葱花芝麻和少许味精即可。
以上答语中的每一个步调至少关涉一个动作举动,这些动作举动的阐明笔墨很好地答复了人们关于“糖醋排骨”制作方法的提问。可见,对动作举动的形貌能满意人们关于动作方式的求解。做完全套动作,所要的效果——“糖醋排骨”——也就有了。
正是由于上面如许的熟悉机制和关联模式,人们经常用“怎么想”来征询他人对某个话题的见解和意见。这种见解和意见现实上是“想”的内容,而不是“想”的方式。
人们使用“想”这个动词扣问他人对某个话题或事物的见解和意见,另有一种问法,即用“什么”作宾语,说成“想什么”。但是,一样平常环境下,在问内容上,“怎么想”较“想什么”更有市场,即人们更倾向于或更乐意用“怎么想”。开端观察,重要有三个缘故原由:第一,“想什么”的语义解读黑白唯一的。答复“什么”,除了用主观认知效果宾语(好比“我想我们可以单干”“我想火星上大概存在生命”“我想你谁人观点是对的”)之外,还可以是客观对象宾语(好比“我想孩子了”“我在想你刚才提的谁人题目”“我在想老李昨天发火的事”等)。换言之,“想什么”问得比力开放,因而答复起来却颇费犹豫。而“怎么想”却不一样,对它的答复一样平常是唯一的,要表达肯定的见解和意见。第二,“怎么想”这个提问具有动态性,会引发人们举行新的、深条理的思索,它不是要让言者指认、“供出”某个对象。而“想什么”却不具有动态性,纯粹是个静态的问询,似乎只要求言者指认、“供出”某个对象,言者对这个题目的答复欠好充实睁开。第三,“想”关涉的对象话题在“怎么想”这个问句内很轻易表征出来,好比“他辞职这件事你怎么想(或:对他辞职这件事,你怎么想)”。但是,“想什么”在这个题目上却无能为力,我们无法说“他辞职这件事你想什么”,也不能说“对于他辞职这件事,你想什么”。
再来分析本节第二个实例“怎么看”。先看下面临话:
(11)记者:本日清晨,开业第一天放那么多鞭炮,这事儿你怎么看呢?
老人:我就是趴在窗户看(转引自张伯江,2016)
很显着,这位老人答非所问。“记者”的本义是想探询“老人”对开业放鞭炮一事的态度和见解,可“老人”却用“趴在窗户”这个“看”的方式来答复,出人料想。张伯江(2016)称这种征象为“言者和听者的错位”。对此,人们大概要问:为什么会出现这种错位呢?
从本质上来说,上例中言者和听者错位的发生是因“看”的差别义项而起。在当代汉语中,“看”既能表现“使视线打仗人或物”义,又可表现“观察并加以判定”义(《现汉》第729页)。很显然,前一个意思的“看”详细,是一种纯粹的视觉运动,大概是故意识的、自发的,也大概是偶然识的、非自发的。后一个意思的“看”较抽象,是由眼睛的视觉运动引至大脑的一种头脑运动,总是故意识的、自发的。详细的“看”有各种方式,而且它们都是显性的,而抽象的“看”其方式是隐性的,难以为我们所观察,现在还不为人知。比方:
(12)马青跳下雕栏,奔到饭庄临街窗前,扒着往里看。(王朔《一点端庄没有》)
(13)我扭头对她笑笑,手托腮往窗外看往。(王朔《痴人》)
(14)您老定睛细致看,那闪光的都是眼镜片。(王朔《万万别把我当人》)
(15)他绱鞋的时间,常有人歪着头看。(汪曾祺《晚饭花》)
(16)年轻人本身写东西本身评奖,我看是个创举,很大胆。(王朔《顽主》)
(17)我看这么等不是事儿。(王朔《一点端庄没有》)
(18)我看你是没有放下包袱,背着个老沉老大的箱子过河。(王朔《你不是一个俗人》
(19)李冬宝也问:“你看出什么来了,戈玲?”
戈玲嘲笑着:“没准儿我们都让人当傻瓜耍了。”(王朔《谁比谁傻多少》)
前四例“看”均是详细的视觉运动,都有本身的动作方式。如例(12)的“扒着往里”跟例(11)的“趴在窗户”雷同。后四例“看”指根据观察所得举行判定,得出某种意见或观点。例(16)-(18)“看”后接的是小句。例(19)一方以“看”发问,另一方答以小句,说出本身的意见。
可见,“看”有两种完全差别的用法。正是由于这一点,才会发生例(11)这种“言者和听者的错位”的环境。
固然“看”用于表现详细的视觉运动时,有各种各样的方式,但是,现实语言生存中很少有人将其方式作为关注的题目提出来,要求对方答复⑩。由于两个人面临面攀谈时,对方的模样形状、体貌、举止等都一览无余,不必要通过扣问来相识(11)。因此,“怎么看”这个句法情势一样平常跟扣问内容相匹配,即这种用法是无标志的。像例(11)那类用法应该是个幽默段子,现实语言生存中真的发生这种环境的少少。因此,“怎么看”问“看”的方式不妨看作标志用法,它必要有特定的语境和表达目标。“怎么看”的这两种用法可回纳如下:
http://ex.cssn.cn/yyx/202005/W020200511708254955900.jpg
下面再举两个“怎么看”问内容的例子:
(20)她低声问:“你怎么看?”我反问:“你指什么?”她说:“辩说。”我说:“统统人们举行辩说的事,自己都是没有唯一精确的定论的事。”(梁晓声《表弟》)
(21)我往美国,记者问我:邓小平南巡带着老婆孩子,你怎么看?我说,蛮好。邓小平家比力留意天伦之乐,我挺欣赏。(海星《陶斯亮找不着“高干后代”的感觉》)
例(20)中“我”所说的“统统人们举行辩说的事,自己都是没有唯一精确的定论的事”,显然是关于“辩说”的一种见解,而不是“看”的方式或缘故原由。因此,前面的“怎么看”问的是“我”对“辩说”的态度和看法。例(21)同理,不赘述。
现实上,“看”表现“观察并加以判定”义时,它跟本节一开始讨论的“想”是同等的,二者可互为印证。如例(1)的“想”更换为“看”,例(20)的“看”更换为“想”,句子的表义根本稳定。
大概是“怎么想”和“怎么看”扣问(对某个变乱或题目的)态度、看法的用法由于恒久利用已趋向固化,因此,口语中人们干脆用“怎么”直接修饰“想法”和“见解”(12),从而说成“怎么(个)想法”和“怎么(个)见解”。比方:
(22)女人看着他那日本皮大衣笑着问:“说真的,这八九年,你想起过我吗?”“不是说过了吗?想过。”“怎么想法?”她逼着问。“临过平汉路的那天夜里,我宿在一家小店,小店里有个鱼贩子是咱们乡亲。我买了一包小鱼下饭,吃着那鱼,就想起了你。”(孙犁《嘱咐》)
(23)索尔兹伯里问我:“你对这两人怎么见解?”我说:“对美国的总统候选人,我怎么好发表什么意见?我盼望谁当选都保持如今如许好的中美关系。”(邓友梅《和老索相处的日子》)这也从另一方面印证了“怎么”可以问内容。这种扣问比“怎么想”和“怎么看”更为直接和显赫,不会造成“言者和听者的错位”。
其他用于扣问内容的“怎么思量”“怎么计划”“怎么以为”“怎么复兴”等不再细述,仅各举一例:
(24)“我一点想法都没有。你是怎么思量的?”“诚实说,我看我们制止不了面临面的对抗。”(杰克·希金斯《营救总统私生女》)
(25)她问他:你怎么计划呢?他说,总要有人作旧期间的殉葬品。这一次轮到我,我不想躲避。(戴厚英《悬空的十字路口》)
(26)“曲乐恒说俱乐部办这个案子有倾向性,你们怎么以为?”吕枫态度明白地表现:“俱乐部办这个案子没有倾向性。我们也曾经找张玉宁谈过这个事,不存在谁掩盖谁的题目。”(《北京日报》2001年3月30日)
(27)缄默沉静了一会,刺猬本身语言了:“辛楣信上劝你到重庆往,你怎么复兴他?”鸿渐嗫嚅道:“我想是想往,不外还要细致思量一下。”(钱钟书《围城》)
例(24)先说“我”没有“想法”,然后用“怎么思量”来扣问对方,显然是想求得对方的“想法”,即看法。对方也简直答复了本身的“想法”——计划面临面临抗。例(25)中,听话人答复的“我不想躲避”,显然说的不是一种方式,而是一种决定、筹划。可见,“怎么计划”不是问方式。例(26),针对“你们怎么以为”的题目,吕枫明白地表现了本身的观点:俱乐部办这个案子没有倾向性,也不存在谁掩盖谁的题目。这天然也不涉及方式。例(27)“我想是想往,不外还要细致思量一下”便是“复兴”的内容。
三、别解之二——问代价
通过“怎么”问代价的动词有“卖”“租”“换(外汇)”“承包”和“转让”等。本节重点分析“怎么卖”。
当代汉语中,“怎么卖”虽可问方式,但是“问代价”更为常见,是无标志的。那么,为什么“怎么卖”重要用于问代价呢?
储泽祥(2016)分析了“怎么卖”问代价的题目。他以为,“卖”关涉的价格是“次要论元”。为了能扣问动词的次要论元,汉语接纳了如许一个语法本领:把动词支配的货品名词安排在动词的前边,让动词后的宾语位置空出来,使动词支配的、能出如今它后边的一个论元成为疑问点。“只有宾语空位,才有大概扣问V的次要论元,而不是扣问缘故原由”,加之方式又不属于次要论元(13),因此“某某东西怎么卖”就表现“问代价”了。
我们实验换一种视角和思绪来分析。
“卖”与“买”自然相依,两者共同构成一个完备的生意业务举动,一样平常涉及四个主体要素:卖家、买家、商品和钱币。卖家将本身的拥有物(商品)的全部权、利用权转移给买家,买家同时根据市场订价,付出一定命额的钱币给卖家。在这个生意业务过程中,商品和钱币实验等价互换,两者都要实现一次转移。
推广开来看,生意业务举动不可制止地会涉及到时间、所在和方式等题目。也就是说,全部的生意业务举动都是在特定的时间、所在而且以特定的方式举行的,只是跟卖家、买家、商品和钱币四要素相比,时间、所在和方式不是关键,很多环境下它们为浩繁差别的生意业务举动所共有,有肯定的社会(或地区)共性。好比摊贩早上在菜市场卖菜,固然差别的摊贩跟市民们的生意业务不尽雷同(菜的种类和数目差别,菜价和成交额差别),但是,时间、所在和方式没有多大差异。由于这些生意业务是在同一个时间段和同一个菜市场发生的,而且全部的摊贩(卖家)都是将菜摆在那儿卖,供市民(买家)自由挑选。由此,不妨说,表现卖家、买家、商品和钱币的名词是“卖”的焦点论元,表现时间、所在和方式的名词黑白焦点论元。焦点论元和非焦点论元在语言表征中的编码方式天然有所差别,某个焦点论元或非焦点论元要不要出现,以什么情势出现等,受制于多种因素,此中外交语境是一个紧张因素。
就“卖家”来说,无论是坐贾照旧行商,起首都要让人知道他(她)是“卖家”。坐贾有固定的店肆,标识显着;行商有特定的“行头”和吆喝,也不难辨识。其次,他(她)所“卖”的商品都公然展示,顾客一看便知。也就是说,在生意业务举行之前,其“卖家”这个身份和所卖商品是明白的。用语言学的术语来说,这些是已知信息。顾客进进坐贾的店肆,或来到行商跟前,“卖”“买”两边也同时成为“言”“听”两边,而且他们这种言语举动的脚色是交互的,即此一时候为言者或听者,彼一时候则又是听者或言者。这一点跟“卖家”和“买家”在同一生意业务举动中身份固定是差别的。
“卖家”打开店肆的大门或挑着货担行走于墟落、街巷,“买家”进进店肆或来到货挑跟前。两边的目标都非常明白:卖家要“卖”,买家想“买”。此时,卖买两方“相对而看”,卖买的东西(即货品)尽在面前,只有代价尚不为买家所知。而代价又是商品生意业务无法绕开的一个关键“结点”。因此,通常环境下,买家在看中某件商品之后,想要知道的就是该商品的代价。为此,他(或她)必须起首发问。
据开端观察,在早期的口语期间,人们问代价用的是“(卖)多少钱”这个情势(14)。比方:
(28)(侯兴问云)多少钱一瓶?(外云)两贯一瓶。(《全元曲·杂剧》)
(29)买猪肉往。是本日杀的奇怪的好猪肉。多少钱一斤。二十钱一斤。(《老乞大新释》)
(30)智深道:“兀那男人,你那桶里甚么东西?”那男人道:“好酒。”智深道:“多少钱一桶?”(明·施耐庵《水浒传》第4回)
(31)吃完了饭,我问掌柜的:“你这碗面多少钱哪?”他们说:“二十四文。”(清·张杰鑫(改编)《三侠剑》第4回)
(32)叫水手往问那卖蒟酱的:“这一罐子要卖多少钱?”卖蒟酱的说:“要五百贯足钱。”(明·冯梦龙《喻世明言》卷十九)
(33)韩秀问他:“你一担柴禾卖多少钱?”他答道:“卖个一吊五六百文钱,下雨卖七八百文钱。”(清·张杰鑫(改编)《三侠剑》第1回)
可见,商品交易生意业务中,早期人们问价格并不是用“怎么卖”(15),用的是一个更加直接的问法。在详细语境中,“卖家”和“商品”不肯定必要有语言的表征情势,它们作为共享信息,可以不说出来,不会影响外交和生意业务的举行。因此,关键信息是价格。
固然“多少钱”这种问价情势当今仍在利用,但是新发展出来的“怎么卖”市场更大,厥后居上,特殊是在一样平常口语外交中。那么,这个原来用于问方式的“怎么卖”是怎样产生出问价格这一语义功能的呢?
答复上面的题目,有须要先看看“卖”的方式都有哪些。
由前文所引《现汉》关于“方式”的释义可知,“方式”依附于动作,没有动作,就没有方式。而动作总是由人发出的(16),而且有的动作还会关涉他物。可见,要全面地熟悉“方式”,就不但要看动作自己,还要看动作的主体和动作关涉的对象等。观察“卖”的方式,天然也得沿着这个路径。通过对较大规模语料库的观察,我们发现,“卖”在句法层面带的修饰身分重要是下面三类词语:
A:逐步地/急忙地/偷偷地/费尽心机地/挨家挨户地/走街串巷地/起早贪黑地/不动声色地/热热闹闹地/随任意便地
B:囫囵个地/大批量地/一个一个地/一根一根地/一碗一碗地/一对一对地/一扇一扇地/成堆成堆地/整箩整担地/团体成块地/零琐屑碎地/零敲碎打地/一块块切着
C:(以)高价/(以)低价/自制地/一块钱一串地/三文不妥两文地
这些词语用于动词“卖”之前,充当状语。从表义来看,A类或是叙述卖家举行生意业务的时间早晚(如“早早”),或是交接卖家举行生意业务时的相伴举动(如“挨家挨户”“走街串巷”“在大街小巷往返”),或是形貌卖家举行生意业务时的模样形状(如“不动声色”“热热闹闹”),或是对卖家生意业务态度的评价(如“随任意便”),等等。B类重要是先容和阐明生意业务举行时商品的样态,即以什么样的情势出货。C类说的是生意业务中商品的代价环境。举多少实比方下:
(34)在他看来,一个人不能随任意便地卖卖掉他影象中云云名贵的一页!(《人民日报》1993年12月03日)
(35)但是詹大胖子照旧卖,偷偷地卖。(汪曾祺《詹大胖子》)
(36)他们把我们中国一块块切着卖了!(邓友梅《烟壶》)
(37)卖野鸭子是不消秤约的,都是一对一对地卖。(汪曾祺《故乡的食品》)
(38)她怎么如许赤条条地卖本身?(韩小蕙《女性隐私文学寂静涌动》)
(39)稍经加工,就成了草帽,又以高价卖给农夫。(汪曾祺《岁冷三友》)
(40)他们可以高价卖苇,贱价收席,蹂躏着人民的劳动。(孙犁《织席记》)
(41)那他们一块钱一串地卖那羊肉串就简直即是不想赢利。(刘心武《小墩子》)
(42)我悬在京寓外室,不知怎的就三文不妥两文地卖给打鼓儿的了。(俞平伯《略谈杭州北京的饮食》)
很显然,上面枚举的“卖”前修饰身分都可回到方式范畴之下。B类最为典范,由于它明白了货品卖出的样态、情势。其次是A类,它涉及“卖家”举措敏捷与否、自动出击与否。C类涉及的是价格题目,为本文讨论的主题之地点。
外貌上看,价格只跟商品相接洽,可现实上,价格也会关涉“卖”这个举动自己。价格差别,“卖”这个生意业务举动实现的大概性就差别,“高价卖”跟“低价卖”完满是两种差别的“卖”。从这个意义上来说,代价是一种特别的方式。这一点从价格名词可跟“以”等搭配即得到证实(如上面例(39))(17)。假如我们将A、B那样的方式称为“样态方式”的话,那么C类如许的方式也不妨看作是“代价方式”(18)。
可见,用“怎么卖”举行扣问时,理论上它既可以解读为问样态方式,也可以解读为问代价方式。之以是现实运用中“怎么卖”更多地用于探求代价信息,是由社会共鸣和详细的外交语境决定的。试想,顾客进进市肆、市场,或来到行商货担跟前,两边的脚色关系马上明白:一为卖家,一为买家。商品明明确白地摆放着,是论件卖照旧按套卖,是团体卖照旧分开卖,等等,根本上是约定俗成的,或是显而易见的。另一方面,人们在社会生存中也早已相识、习得商品及其生意业务方面的很多知识。此时,卖家的先期或相伴举动无需相识,卖家生意业务的模样形状可以随时观察,更无扣问之须要。既然有关举动方式的信息内容都不必要通过扣问来相识(这一点卖家也是清晰的,属于两边的共享信息),因此“怎么卖”就不会是扣问样态方式,只能是扣问代价方式。在互助原则的作用下,卖家就能从“代价方式”之问中读出买家探求“代价信息”之真实意图,出于生意业务的必要,就随之以详细的代价作出回应。
固然,商品有各种各样,而且新东西层出不穷,生意业务的情况也会变化多端,有时间大概出于某种缘故原由,不按惯常方式出售(或出售的方式不是买家所认定或等待的)。这个时间,对“怎么卖”的打听,卖家会分身举动方式和代价方式来一同回应。好比下面临话:
(43)顾客:老板,苹果怎么卖?
老板:a.五块。/五块(钱)一斤。/一斤五块(钱)。
b.论个卖,五块(钱)一个。/五块(钱)一个,论个卖。
c.*论斤卖,五块(钱)一斤。
在我国的水果消耗市场,苹果一样平常都是按市斤卖(汗青形成的惯例。批发或礼物贩卖按箱卖,另论)。这已是生意业务共鸣。因此,问“苹果怎么卖”时,一样平常会大略地答复“X块(钱)”。卖家如许说时意思是“每斤X块(钱)”,顾客天然也会如许明白。两边的言语外交没有题目,也不会“错位”。但是,假如某一天卖家要论“个”而不是按“斤”来卖,那么他(她)肯定得起首告诉问价的顾客“论个卖”,然后再说“X块(钱)一个”,除非他(她)不想做成这笔买卖。别的,由于不停以来,苹果都是按斤卖的,因此,上面例(43c)答复“五块(钱)一斤”之前,特殊说出“论斤卖”这个默认信息,就属多此一举,反而让人感觉怪怪的。
下面我们再换一个角度来观察。请看两组句子:
(44)a.谁人镯子我卖了5000块钱。 b.谁人镯子你卖了多少钱?(问价格)
c.谁人镯子你多少钱卖了?(问价格) d.谁人镯子你怎么卖?(问价格)
(45)a.谁人镯子我想卖5000块钱。 b.谁人镯子你想卖多少钱?(问价格)
c.谁人镯子你想多少钱卖?(问价格) d.谁人镯子你想怎么卖?(问价格)
不丢脸到,“卖买”生意业务的4个焦点要素这两组例子都涉及到了,但在语言情势上每个句子只表征了此中的3个,即这些句子均由3个论元编码而成:卖家、货品、价格。例(44)各句表达的是已然变乱(44d破例),例(45)各句表达的是未然变乱。不管是已然照旧未然,由动词“卖”的宾语所表现的钱数,既可用“多少钱”来提取,也可用“怎么”来提取(19)。
用“多少钱”提取,是直接的词语更换,不难明白。倒是用“怎么”这个疑问词来提取,值得一究。这种用法不具有广泛的类推性,好比对于“他想造一辆车子”如许的句子,我们无法用“怎么”来提取“一辆车子”,这就是说,用“他想怎么造”来表达“他想造什么东西”如许的意思是不大概的。
质料已表明,汉语社会问代价最初是用“多少钱”或“多少钱一斤(一个、一捆、一包等)”,用“怎么卖”直接问价格是厥后发展的。故意思的是,如今人们越来越多地利用这个后出的情势。为什么呢?恐怕有两个方面的缘故原由。一方面,“多少钱(一斤、一两、一个、一捆、一包等)”这种情势直接“拿钱说事”,过于直白。另一方面,直接说“多少钱”,单元不明白,好比是问“一斤多少钱”照旧问“一两多少钱”,是问“一个多少钱”照旧问“一捆多少钱”等(20)不是很清晰。而用“怎么卖”来问,既婉转,回避了“钱”字,又将论“斤”照旧论“两”、论“个”照旧论“捆”之类的信息包罗此中,从而“一问多求”。这种问法予卖方以更大的回应空间。
“卖”既有不及物用法,也有及物用法。但是,它通过“怎么”问代价,一样平常只能接纳不及物用法的句式,而不能用及物用法的句式。请看下面例子:
(46)a.(你)怎么卖苹果? b.苹果怎么卖?
例(46a)和例(46b)由于句法布局情势的差别,从而在问方式和问代价上显着对立。前者只能解读为问方式,后者只能解读为问代价(21)。这阐明,用“怎么卖”来问代价现实上是有句法条件的。这该怎样表明呢?
先看例(46a)。我们分两种差别的环境来观察:
(一)非生意业务语境。一样平常环境下,问“怎么卖苹果”时,其疑问点是“卖苹果”这个动作举动的方式。来由是,“怎么”作为疑问副词,其根本义是问方式,问方式与“怎么卖苹果”有一种通例关联(conventional relevance)。在非生意业务语境中,全部的对话不以告竣生意业务为目标,如许,代价信息就显得无关紧急,言者和听者都不关心。这就是说,“代价信息”得不到突显,它不大概跟“怎么卖苹果”构成最大关联(maximal relevance),以克制并代替问方式与“怎么卖苹果”的通例关联。因此,“怎么卖苹果”就仍旧惯常地问方式(22)。
(二)生意业务语境。在生意业务语境中,“苹果”摆在卖家和买家的眼前,为两边所共知,属于已知信息。但是,对于这个已知信息,买家在举行语言编码提问的时间,并没有将它作为话题,而是置于动词后的宾语位置。这表明,买家关注的不是苹果(生意业务)自己。“卖苹果”既可作为一个打包的团体来看,也可作为一个动宾短语来看。假如是前者,突显的是“卖苹果”这个动作,“怎么卖苹果”就聚焦于方式之问上;假如是后者,“卖苹果”中的“苹果”为核心信息,但关注的照旧方式(好比有大概想探求“卖苹果”与“卖橘子”之异同)。总之,无论接纳哪种分析,“苹果”都不是突显的话题,卖家从“怎么卖苹果”这个问话中得不到问话人有举行生意业务的愿看和探求代价的必要。因此,卖家也就不会将这种及物用法的“怎么卖”解读为问代价。
再来看例(46b)。“苹果怎么卖”这个句子中,苹果是话题,为言听两边所共知。假如不思量实际的生意业务语境,那么这个句子可以解读为“问方式”。好比:
(47)问:苹果怎么卖? 答:(苹果)放在网上卖。
假如这句话是买家在一个实际生意业务语境中对卖家说的,则这个生意业务语境就明白了“卖”的方式,即“方式”之问被彻底克制了。如许,情势上的问方式就被解读为实质上的问代价。即:
(47’)买家:苹果怎么卖? 卖家:五块钱一斤
由此可见,“苹果怎么卖”并不自然地肯定表现代价之问。从一样平常环境来看,问方式是它的优选解读(这也符合“怎么”根本义的表达)。但是,一旦详细的外交语境明白了卖的“方式”,那么,“怎么卖”与问方式的关联就会被“拆解”,交易两边要转而寻求新的最大关联。这种特定的环境下,与“卖”自然有接洽的“代价”就上升为最紧张的信息,从而“问代价”与“怎么卖”得到最大关联。
当代汉语中,“租”“换(外汇)”“承包”等亦可问代价。此不详论,仅举两例:
(48)“喂,是首汽大车租赁公司吗?我们单元五一出往远足,想租您的车,您看怎么租呢?”“……一辆车天天跑80公里以内是1000元,每多1公里加收10元,您看行吗?”(《北京晚报》2001年04月27日)
(49)“村长,这一片地怎么承包?”“每亩一年800块钱。”
四、结语和余论
“怎么想(看、说、讲、写、对待、计划、思量、以为、陈诉、报告、答复、复兴等)”和“怎么卖(租、换、承包、转让等)”之以是不问方式,而分别问内容,问代价,关键是,“想”类动词是人的头脑意识运动,其运动方式存于大脑内部,难有外在的显性体现情势。另一方面,人类现在对本身大脑的头脑意识运动环境缺乏精致、正确、深进的熟悉和相识,即“想”类动词的方式现在是“黑箱”。因此,一样平常语言外交中,人们不会故意违背互助原则,来扣问这种各人都不知道的“方式”题目。一样平常来说,不管以什么方式来“想”,终极会有一个“想”的效果,该效果与“怎么”之问有最大关联,故“怎么想”就可解读为“问内容”。
“卖”的环境有所差别。“卖”的方式是比力多的,都能以外在情势出现。“怎么卖”原来可解读为问方式。但是由于“怎么卖”一样平常都是在生意业务现场说的,而在生意业务现场(这一点至为关键),卖的“方式”是“明摆着”的,一看便知(有的是社会共鸣,不看也知),这种环境下,顾客(买家)就不会明知故问。顾客最大的未知是“代价”,而以什么代价“卖”在底层意义上是关联“方式”的,因此,用“怎么卖”来“问代价”就不会扞格不通。
总之,之以是“想”类动词和“卖”类动词能分别通过“怎么”来问内容和代价,重要是由于“方式”之问的客观底子不存在,或谓其动机受到了克制。人类现在对本身是怎样“想(看、说、讲、写、对待、计划、思量、以为、陈诉、报告、答复、复兴等)”的,所知甚少,这些动作运动的详细方式也就不得而知,因而无需扣问,由于得不出正确的信息,问了白问(23)。“卖(租、换、承包、转让等)”确有多种方式,但这些方式多是生意业务的知识或共鸣,不问便知。代价信息在生意业务举动中是紧张信息,非常关键,它直接决定着这类生意业务可否得以顺遂完成,故外貌上是问方式,现实上是指向“问代价”。
本文说“问内容”和“问代价”为别解,重要着眼于更详细的解读,跟“问方式”作一个相对的区分,而不是以为它们跟“问方式”能彻底地切割开,现实上这种别解是基于方式之问而来。
末了简朴说一下“买”的环境。“买”与“卖”是一对反义词,相互依存,可谓是一枚硬币的两面,无法分开(无“买”便没“卖”,没“卖”便无“买”)。但是,“怎么买”却不能用于问价格。这是为什么呢?
先比力下面两个句子:
(50)那只表卖了3000块钱。
例(50)和(51)*那只表买了3000块钱。例(50)和(51)只是动词差别,一为“卖”,一为“买”,效果是前一句建立,后一句不为人所担当。固然是同一个生意业务的两面(两边),但目标差别。卖者是想通过生意业务得到钱;买者是想通过生意业务拿到货。“买”跟“货”是自然匹配,“卖”跟“钱”是自然匹配,即“买”跟“货”有最大关联,“卖”跟“钱”有最大关联。好比同样是主谓宾句,最常见的句式是“卖家+卖+钱”(如“她本日卖了200块钱”)和“买家+买+货”(如“她本日买了一件大衣”)。商品生意业务中的问询最适切的做法是以对方为中央,关注和器重对方的诉求。因此,最天然的就是买家问“怎么卖”,卖家问“买什么”。
*本文曾在第六届当代汉语句法语义前沿学术研讨会(香港中文大学,2017年11月25-27日)上宣读,承蒙陆俭明传授、方梅研究员等与会专家提出名贵意见;《天下汉语讲授》匿名审稿专家也多有引导和教正。谨此一并致以衷心的谢意!文中错谬由笔者本人负责。
①“V(p)”代表动词或动宾短语。下文的“D”代表状语身分,“C”代表补语身分。用“怎么”问内容和问代价的动词多数环境下并不带宾语,像“卖”根本不能带宾语(详后)。思量到“想”类动词也有带宾语的用法(如“你怎么看他辞职这件事”),本文用码化情势“V(p)”。
②煞尾“了”可看作补语。D和C不肯定同时出现。这两种布局能表究竟,问缘故原由一样平常是针对究竟。
③这里的“内容”是指“见解”“看法”“观点”之类的认知效果。
④本文正文例句未标注出处者均为笔者自拟。
⑤所谓“别解”,并不是说这类“怎么V(p)”在问方式和问缘故原由之外,偶有别的解读。恰好相反,对于少数特定动词来说,其“怎么V(p)”式很少用于问方式或缘故原由,所谓“别解”反而是主流用法。
⑥感谢审稿专家指出这一点。审稿专家还提到“怎么听”“怎么闻”“怎么笑”等,并问为什么它们不像“怎么想”和“怎么卖”那样有“别解”。这个题目可以如许来看:“听”“闻”“笑”作为及物动词用时,关涉的都是对象宾语(客观存在),动作不造成认知效果。拿“听”来说,它表义较简朴,不像“想”那么复杂,《当代汉语辞书》(第7版)(以下简称“《现汉》”)对它的释义是“用耳朵担当”“服从”“管理”等。这些都不要求、也不会形成本身的“意见、见解”。“闻”和“笑”雷同。因此,它们只能是问方式,而不能问内容。纵然说动作能造成某种效果,则该效果也只是动作主体出现的某种生理、生理状态等。好比“听累了”“听烦了”“闻腻了”“笑岔气了”“笑得前仰后合”等。
⑦非动词句也有论元题目。本文关于论元的界说区别于动词直接身分论元观(这种论元观将时间、所在、缘故原由等身分清除在外)。我们将一个变乱关涉的全部要素身分都看作论元。别的,焦点论元与非焦点论元的分别不以句法布局为依托。因此,像“我昨天在市场跟他买了五个苹果”这个句子(审稿专家提出)中,焦点论元“他”(卖家)以旁格情势编码,不敷为奇。“焦点”与“非焦点”是就语义的亲疏来说的,而非着眼于语表编码情势上的句法位置。
⑧人类的生理运动非常复杂,现在对它的熟悉和相识还非常有限。不外,有一点可以肯定,生理运动的方式和效果经常是胶葛在一起的,由于“运动”总是某种方式的运动,“效果”总是某种运动造成的效果。好比或人以“不睡觉”的方式(属外在的宏观方式)来“想”,效果导致“更睡不着”,如许,“夜不能寐”又成了“想”的一种结果(进一步则视作水平)。
⑨姑举一实例:“侉奶奶的生存着实是平庸之至。除了看驴打滚,看孩子捉蚂蚱、捉油葫芦,另有些什么值得一提的事呢?”(汪曾祺《故里杂记》)
⑩笔者使用北京大学中国语言学研究中央CCL语料库检索“怎么看”这个目的情势(搜刮时间:2018.01.17),共得1476例,除一部门为“怎么对待”“怎么看出”“怎么看懂”“怎么看着”“怎么看起来”“怎么看不出”“怎么看不见”等之外,尽大多数是“怎么看”用例(部门例子中的“看”带有宾语)。我们在前100个用例中拣得44个纯粹的“怎么看”疑问句(书面上都用了问号),此中,没有一例是用于问方式的。兹枚举两例以窥一斑:
(1)记者:对中国杂志市场的远景,您怎么看?/罗恩·嘉维斯:这是一个发展中的市场,在一段时期内,它的规模不会很大,比西欧投资者想象的要小。
(2)记者:王朔和金庸开战以后,我们发现拥金庸派和拥王派的比例竟到达9:1,你怎么看公众的这种评价?/李敖:固然是悲痛。挪威文学家易卜生曾说:多数人是错的,少数人是对的。比例不对,我以为照旧(由于)各人的文化程度不高。
(11)一样平常叙述笔墨中经常同时明白写出“看”的方式,好比“一个字一个字地看/颠来倒往地看/用放大镜看”。这是叙事文中动作细节的描画形貌,属于别的一回事儿。
(12)审稿专家以为,“怎么(个)想法”“怎么(个)见解”的布局是“怎么想|法”“怎么看|法”。如许的表达在当代汉语中根本上是开放的,好比还可以说“怎么(个)印法”“怎么(个)种植法”“怎么(个)对待法”“怎么个自制法”等。饶宏泉(2012)以为这是一个构式,“其根本意义是扣问方式、方法”。显然,“怎么(个)想法”和“怎么(个)见解”同样属于此中的“另类”,不是问方式。缘故原由天然照旧“想”和“看”有与众差别的语义和语用特性等。
(13)如储泽祥(2016)曾说,“大抵说来,方式不会是动词的论元。那么,用‘怎么’扣问方式,就不会是扣问动词的论元,假如用‘怎么’扣问动词的论元,就不会是扣问方式”,“‘N怎么V’却不能扣问论元,只能扣问方式”,“价格是‘卖’的目的论元,即动作者盼望实现的效果”。
(14)这种问法至少在南朝时期就已抽芽。好比南朝·裴松之注《三国志》卷一中就有如许的记述:“观见岐,疑其非凡人也。因问之曰:‘自有饼邪,贩之邪?’岐曰:‘贩之。’宾硕曰:‘买几钱?卖几钱?’岐曰:‘买三十,卖亦三十。’”
(15)“怎么”至少在南宋便已出现,但“怎么卖”的说法出现较晚。CCL语料库古代汉语语料库里仅有1例“怎么卖”,见于清代文献(搜刮时间:2016.05.31)。问的是方式(从上下文“吆喝着卖”可知),而非代价。问代价同一文中用的是“多少钱”。原文如下(省略号表现有删节):
“家里的,把门关上,我(铁三爸)卖牛肉往了。”……一抬身推车走了。刘二爸站在背面……心说:我先不回柜,瞧瞧您这牛肉怎么卖。铁三爸还推上劲儿了,顺着牛街北口儿出来,可就往东了。刘二爸在背面跟不上,心说:这位是什么意思啊?您卖肉不吆喝?……两人走对面儿,老表可就问一声:“掌柜的,上哪儿送肉往呀?”铁三爸答言:“我卖牛肉哪。”“怎么不吆喝呢?”铁三爸张不开嘴,刚要张嘴,对面儿来了个人,咽归去了。……前后没人,铁三爸推着车子,铆足了劲儿喊了嗓子:“好肥的牛肉哟!”真亮的嗓音!……胡同当间儿有一洼水,有点儿泥浆,一个大门口儿有人喊,“卖肉掌柜的过来,牛肉多少钱哪!”(清·常杰淼《雍正剑侠图》第42回)
(16)由于这里是讨论“卖”的方式,以是不思量人之外的其他动作主体。
(17)英语中也有雷同的用法。好比with表方式:He shut the door with a bang and left without saying a word.(他砰的一声把门关上,一声不吭地走了)|They distributed sweets with a free hand at their wedding.(他们在婚礼上慷慨地发喜糖)(参看《英语常用短语辞书》,商务印书馆1982年第1版,第969页,第970页)。with也可与money搭配,构成“with the money”。如:What will you buy with the money?(参看《朗文今世高级英语辞典》,外语讲授与研究出书社2009年第1版,第2648页)
(18)“代价”既然可以编码为方式,那么方式之问就可以转喻为代价之问。
(19)只有例(44d)不能用“了”,否则就成了问缘故原由。这阐明,“怎么卖”问代价只能实用于未然表达的环境。这是必要说明的。例(45d)除了问代价,亦可用于问方式。
(20)倒是在卖家算完账之后,买家付出时经常用“多少钱”来问总货款。可见,单说“多少钱”一样平常是不关涉单价的。
(21)这个题目是审稿专家提出的。审稿专家的例子是“他(计划)怎么卖这些苹果”和“这些苹果怎么卖”。我们以为,除针对特定的个体外,问代价一样平常用类指情势更天然,更隧道(纵然用定指情势,“这个”也比“这些”好。好比“这个苹果怎么卖”),故我们对例子做了一点改动。
(22)换一个角度看,“怎么卖苹果”中的“苹果”是核心信息,它有潜伏的对比功能。好比:“你如许卖橘子,那么你怎么卖苹果呢?”可见,其疑问点的最大关联照旧在方式上。
(23)“说”“讲”“写”有一类情势上的方式是可感可见的,与这里所讲的不属一类,当区别对待。好比我们说出的一句话或一段话毕竟在大脑里是怎么形成的,尚不很清晰。
原文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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储泽祥(2016)“N怎么V”——宾语空位的一种疑问构式,《语法研究和探索》(十八),北京:商务印书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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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叔湘主编(1999)《当代汉语八百词》(增订本),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书社.
饶宏泉(2012)构式“怎么个X法”的特性剖析及其固化过程,《汉语学习》第6期.
肖治野(2009)“怎么1”与“怎么2”的句法语义差别,《汉语学习》第2期.
张伯江(2016)言者和听者的错位,《语言讲授与研究》第1期.
中国社会科学院语言研究所辞书编辑室编(2016)《当代汉语辞书》(第7版),北京:商务印书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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